只是这些东西很容易被忽略，如今听方程远这么说，程悠然心情总算愉悦了几分，"我就是担心你会把我忘了，毕竟城里的姑娘穿得体面，做的工作也体面。而我每天都要以粪为伍，还穿得这样灰不溜秋的。"
自从第一天穿着浅色衣服掏粪被虫子咬个半死，程悠然再不敢为了漂亮穿着体面。这段时间下来，但凡上工都穿着深色系衣服，脚上更是穿着以前她从来不穿的解放鞋，还用绳子把鞋子跟裤管绑得更粽子一样，防止虫子从裤管钻进去咬她。
"傻瓜，这可是你积极劳动的证明，我怎么会嫌弃你，别瞎想。"上学时候能跟女同学暧昧不清，回双车大队后，也跟几个知青搞过暧昧，方程远在感情上就不是张白纸，很清楚怎么哄姑娘家开心。
这种时候程悠然自然得为自己争取福利，"那你保证每个礼拜回大队看我一次。"
"好，只要有假期，我就回来看你。"
这件事情暴露出这两人的感情，靠的更多是利益维持的，双方都清楚这点。但再不能找到更好的对象的情况下，两人都愿意虚以委蛇的应付彼此，粉饰太平。
叶梓和慕东辰这次进城主要目的是搞清楚，他们养的兔子，迟迟不怀崽的原因。可惜卖兔大娘和书店那边都找不到相关的原因，于是叶梓一回到双车大队，顾不得休息，就往牛棚跑。
这件事情慕东辰同样关心，所以他第一次破例在大白天出现在牛棚。
慕东辰最开始跟向东往来，用的是文字的形式。
慕东辰有问题写在纸条上，然后趁捡牛粪的时候，放到跟向东约定好的地方。向东拿了纸条，看过问题后，把指导的内容写到纸上，放到固定的地方，慕东辰第二天拿。
两人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往来了两三年，才渐渐熟悉起来。三年的时间，足够向东发现慕东辰在粪肥研究上的天赋，想要收他为徒时，纸条交流慢慢不能完全表达出他想要说的意思，两人便会抽夜晚的时间见面，向东当面授课。
两人之间有往来的事，除了牛棚同住的另外两个人，哪怕慕奶奶也不曾发现。
所以，当向东看到他大白天出现在牛棚的时候吓了一跳，"可是出了什么事？"几年相交下来，慕东辰是个什么性子，他很清楚，不是要紧事绝对不会白天找上门。
向东几人也要跟着干活，不过他们干的活，跟大家伙儿不一样。其中，向东被分去养牛，卫国负责侍弄果树，黄为民则是被安全去勘测地质。这会儿是午后上工时间，牛棚只有向东一个人在。
见向东脸上满是担忧，慕东辰摇头澄清，"是遇到事儿了，但不是生死大事，您老莫担忧。"
一听不是要命的大事，向东也有了心思开玩笑，"莫不是你们要谈婚论嫁了，打算请老头子我给你们当证婚人？"
慕东辰是个内敛的性子，听到这话忍不住脸红，"您老赶紧别乱说，且不说年纪还不到，就我现在这样的条件，哪里有资格谈婚论嫁？！"
"莫不是你不想对叶同志负责？"
"当然不是啦。"慕东辰连连摆手，"只是男人得能为女人撑起一片天，才有资格说娶人家。"
慕东辰这种有担当的性子，正是向东欣赏的，听他这样说，向东也不再开他玩笑，"对，男子汉就要这样有担当才是。不过，叶丫头既然明知你身处这种情况，还愿意跟你处对象，就证明她不在乎跟你一起吃苦。你往后有什么事情，可多与她商量，莫要打着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名义，做出一些隐瞒她伤害她的事。"
这两个小年轻的性子，向东都喜欢，他们在一起，向东很欣慰，希望他们能少走一些弯路，顺顺利利的。
虽然碍于双方身份，慕东辰一直不肯如向东的意开口叫他师父，但在他眼里这就是他的师父，是跟父亲一样存在的人，他敬重向东，对向东的话，他都会认真听取。而且，他知道向东这些话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他用自己的人生经历告诫他，"您说的这些，我会牢记于心，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叶梓已经从慕东辰口中得知，这两人亦师亦友，亦父亦子的关系，只在一旁站着听他们说，她并未插口，见两人的话题总算告一段落，她才道出今天的找上门的目的，"我本来想着兔子繁衍快，可以养一些解解馋，结果这都买回来一个来月了，兔子还不见怀崽，就想着过来问问您老知不知道原因？"
虽然她这兔子是打算养来卖的，但哪怕现在小农经济已经抓得不是太严，也不能做得太打眼。所以，无论对谁说，叶梓都说这兔子是要养来自己吃的。
程悠然是个什么性子，向东不说十分了解，了解个七七八八也是有的，知道这兔子不可能单纯只是养来吃。不过，他也不会去根究那些。
他们三个老家伙，早些年被看顾得很严，压根不可能跟外界有任何联系。近年来，不少向他们这样被下放的人，陆陆续续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对他们的政策也慢慢放宽松，现在他们能偷偷跟外界联系。
他们几人心里都清楚，接下来的政策会慢慢放松，做小生意什么的，将不再被禁止。所以，叶梓两人要做的事，向东非常支持，"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你们跟我说说看。"
被下放到这里前，他是京城农业大学的教授，曾经在外留过学，对畜牧业和农业都有相当的研究。所以粪肥如何打理更有肥力，他很是清楚。
叶梓把每天喂兔子吃什么草，把兔子关在哪里，一天晒多长时间的太阳，兔笼大概的温度仔细说给向东听，还将今天从卖兔大娘那边问道的话，也一并给说了，同时将自己的猜测也给说了，"我想着，是不是夏天气温太高，才导致母兔不容易怀上崽。"
"没错，你的猜测是对的。"在国外留学期间，他有个同学专门研究过兔子的生活习性，向东对兔子粪便感兴趣，没少跟这位同学打交道，对兔子的习性便也清楚，"兔子喜欢干燥，怕潮湿，这里地处南方，五月到九月高温高湿，存活尚且有困难，更不用说繁殖的事了。"
叶梓不意外这个答案，她最关心的是如何解决问题，"那这个问题应该怎么解决？"
向东留学的国家气候宜人，养兔子并没有这个问题，向东也不大清楚如何解决才好，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人燥热难受的时候，会吃些败火的东西，动物其实也一样。你试着摘一些败火的草给兔子吃，兴许会有用。"
叶梓也觉得有道理，"我这就多摘一些车前草和蒲公英给兔子吃，看看有没有用。"兔子养了一个多月，她又新发现了好些兔子能吃的草，车前草和蒲公英人也能吃，之前她舍不得给兔子吃，有向东的话，再舍不得也得舍得。
手上都还有活要忙活，既然有解决的办法，彼此也都没再耽搁，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傍晚叶梓摘了足够多的车前草和蒲公英回家，慕奶奶以为她是摘回来当菜吃的，特意劝她，"这东西偏寒凉吃多了不好，而且家里这个时候不缺青菜。"
"奶奶这个我是摘回来给兔子吃的。"然后把从向东那边问来的意见，说给慕奶奶听。
自从知道孙子侍弄粪肥的本事，是向东指点出来的，慕奶奶就对向东特别的感激。同时，也很肯定向东的本事，"既然是人家向大师的建议，那一定没错，这些天咱们就多给兔子吃车前草和蒲公英，想来用不了多久两只母兔就能怀上兔崽子。"
不仅叶梓和慕东辰紧张兔子的情况，慕奶奶同样紧张。
过去这么些年，她虽然一直努力存孙子娶媳妇的钱，可家里的日子本就不好过。总不能为了娶孙媳，平常的日子就不顾。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她也就存了两百来块钱。
这年头结婚讲究三大件及三十六条腿，三大件即自行车、缝纫机、手表，三十六条腿讲的是立柜、平柜、梳妆柜和高低床等。一般点的人家没有三大件，但三十六条腿，一定不能少，她这两百块钱差不多就够置办三十六条腿。服装、婚宴、礼金什么的，就拿不出钱。
慕奶奶希望家里的情况，尽快得到改善，如此回头叶梓的父母知道两孩子处对象，看在他们日子还算不错的份上，兴许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事。他们要上门说亲，也才能说得出口。
叶梓这孩子她真是极喜欢，孙子跟她在一起整个人也更快乐，她希望两孩子顺顺当当的在一起，不要有什么波折才好。
叶梓可不知道慕奶奶已经想这么远，她赞同地说道，"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叶梓先把草拿回来，还得返回去喂猪，只跟慕奶奶说了几句，便又赶往猪圈。
平常这个点到猪圈，程悠然和方程远已经在四个小流氓帮助下，掏好当天的粪下工。今天因着进城早上没上工，叶梓到猪圈的时候，程悠然、方程远以及四个小混混都还在。
叶梓刚好听到方程远跟四个小混混说，"明天我就要进城，不能继续在这里跟大家一起掏粪，掏粪的工作便少了一个人。这些时日你们帮着掏粪干得都不错，我便跟我爸多申请了十个工分，再加上我原先的十个工分，合起来有二十个工分，算下来你们四个人一天下来能挣五个工分，跟你们往常在家里下工也不遑多让，且你们喜欢的零嘴儿，会跟往常一样供应。如此，我不在的时候，烦请各位替我照顾好程知青，我一有假期就会回来看你们，顺便带东西回来给你们，有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