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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我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你了”女主哭得格外撕心裂肺,“现在你也把我忘了”

男主用力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

女主悲痛欲绝,看起来可能是想继续把男主摇死:“你也不记得我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气氛有点儿激烈,时亦没再跟着蹭这种可能拖累智商的剧情,戴上耳机侧身挤到门口。

跟着报站声下了车,外头就又是一片火辣辣的刺眼阳光。

他已经来过这个地方挺多次,没用找路,拐过两条街口,绕到了个挺不起眼的朴素小区,踩着心跳声上了楼。

程航要是在这儿,肯定会惊喜到跳起来。

时亦敲了两下门,站在门口,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

半吊子心理医生好奇到抓心挠肝的那张。跟他宿舍相框里放着的一样,花白头发、慈祥笑着的老人,眼角都蔓出格外和蔼的纹路。

时亦攥了下手机,揣进口袋里。

门被人打开。

“终于等着你了。”

护工是新来的,扶着老人坐下,笑着跟他搭话:“快进来,外头热,脱了外套凉快凉快。”

时亦进门,看了一眼门廊边上堆着的礼物。

“都是学生来送的,上午来了好几拨了。说是以前教过的学生,说用不着送东西也不听。”

护工给他倒了杯水:“你是之前照顾过温老师吗我在家里电话簿上看见的,上一任走得急,有些地方交接得还不太清楚,想请您来确认一下”

时亦没解释,道了声谢,把水放在一旁,走到靠椅边上蹲下来:“温老师。”

“好孩子,快坐下。”

温老师扶着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仔仔细细看他,拿着本拍立得的相册一页一页翻:“叫什么名字呀我找找”

“没有照片,老师。”

时亦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相册合上,蹲下来:“我叫时亦。”

他说话的时候掌心有点儿凉,没忍住攥了下,又松开。

“时亦。”

温老师点点头,认真拿笔记下来,端起拍立得对他照了张相:“来,朝老师笑一下。”

时亦牵了下嘴角。

“谁来都得照照片。”护工笑着打趣:“其实还是记不住,下次还得找半天。”

时亦站起来,接过相机,把印出来的照片帮忙贴在相册上。

老人的脑退行性疾病,记忆一点一点被时间蚕食,向来没什么好办法。

护工自己每天都得不厌其烦地自我介绍一遍,早习惯了这个流程,过去帮忙接过相册:“听说温老师是去年得的病,然后才退休了,是吗”

时亦点了下头,在茶桌前坐下,拿热水温了温杯。

“不是教师节,都不知道温老师居然教了这么多学生。”

护工过去帮忙:“你也老听她念叨吧教了那么多好学生没印象,每天就说自己有个学生没教好,跟人打架打坏了胳膊,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

时亦倒了杯茶:“是我。”

护工愣了下。

时亦站起来,试了试粗陶的茶杯外面的温度,把茶放进老人家手里:“不烫了,老师,慢点儿喝。”

老人家平时独居,只有护工照顾,就喜欢跟人说话,拉着已经不记得的学生,一口气喝光了两壶茶。

时亦帮护工熟悉了家里的电器,简单说了老人平时的生活规律,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了一半。

地方本来就偏,坐着大巴晃悠到半路,天就彻底黑了个透。

他在路上有点儿头疼,没撑住睡着了,迷迷糊糊做了个梦。

梦里的老师白头发还没那么多,格外慈祥好脾气的老太太,夹在班主任、家长跟学生中间,第一次急得手足无措插不上话。

班主任对着他妈,说得义正辞严:“一直都是他先挑事,欺负同学违反纪律,都有处分记录,不信您可以问班上的同学”

他捂着胳膊,往前冲了一步,手腕又被死死拉住。

他抬头,迎上时母眼里的焦急神色:“小亦,你怎么”

刺耳的喇叭声响起来,时亦睁开眼睛,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格外难受,他脱下外套,右臂的疤贴在有点儿烫的车厢上。

他那时候的状态已经不算好,那段记忆其实挺模糊了,再回忆起来,印象也并不深。

只记得时母满是担忧地拉着他,叫他给老师给同学道歉的那只手。

他确实不是个好学生。

时亦头有点疼,拎起书包,没管到了哪站,在大巴下一次停的时候下了车。

伏天还没过,晚上也闷。

一点儿风都没有,空调的水滴滴答答往下掉,空气潮得叫人喘不上气。

他随便找了个小超市,买瓶冰镇矿泉水洗了把脸,又买了根雪糕,为了扔包装纸从街头找垃圾桶找到了街尾。

这些小巷长得好像都差不多,房檐不高,窄得并排走两个人都不容易。

墙上都是斑驳的小广告,垃圾桶下面的阴影里,脏兮兮的野猫警惕地盯着他。

时亦低着头,跟它绿油油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把雪糕递过去。

野猫对雪糕的兴趣不高,纡尊降贵地躺下,尾巴盘着他裤脚蹭了蹭。

时亦蹲下来,碰了碰它的下巴,轻轻揉了两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间对猫的执念实在太强,时亦现在看见猫,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居然是能不能哄回去让他舍友暴风揉搓。

可能是又中暑了。

他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脑补晃出去,从书包里翻出林间那儿拿的妙鲜包,咬开包装。

夜市长大的猫,什么好吃的都不缺,对时亦递过来的妙鲜包也不屑一顾,继续把脑袋往他手底下塞。

时亦换了只手,摸了摸它的耳朵。

路灯的光斜斜照下来,正好照见他胳膊上的疤。

有烟头烫的伤,有锐器割的伤,有在地上拖行的擦痕。

他很熟悉这些伤,就像很熟悉当时林间妈妈的那些伤痕

这些伤里的每一种都是怎么来的,他比谁都更清楚。

温老师是为他好。

帮他包扎伤口,劝他不要打架,偷偷通知他的父母过来,想让爸爸妈妈替他撑腰,都是为了他好。

是他不懂事。

后来温老师得了病,忘的人和事越来越多。他高一休学的时候还常去,直到有一回不小心被看见了胳膊上的疤。

老人家的情绪波动大了就对身体不好,他仓促套上衣服,被扯着推搡出门,迎上温老师的女儿。

一身职业装束的女人面带为难:“同学,对不起”

时亦没再想下去。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

他会吓到别人,所以当然要尽量少去,少露面,即使露面也不能挑起有关他的回忆。

也不能留痕迹。

时亦把手伸进口袋,拿出那张从相册里撕下来的照片,看了一眼,攥成了个不大的纸球,一起扔进垃圾桶里。

那时候没把绷带扯下来就好了。

好好养着就不会落疤了。

头还晕,时亦呼出胸口滞着的那口气,看着野猫抖抖耳朵蹿上墙头。

他抬起视线,停在围过来的几道人影上。

六七个人,手里都有家伙,衣服不好好穿,头发什么颜色造型的都有。

恨不得在头上加个备注,写着“不是好人”、“反派nc”、“可以揍”的那种。

很不满意他的眼神,为首的鸡窝头咬着烟,满脸不耐烦的戾气,手里拎着的铁管径直捅到他胸口:“小子,看什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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