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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晋元帝却不以为然,似笑非笑道:“无事,昌平伯此人庸碌,料是给他千百个胆子,他还能拿卫家的银子去养私兵造反不成?王卿莫要再吞吞吐吐,快说那些钱两倒是都被昌平伯花去哪儿了?”

王大人吞了口口水,跟身边的苏大人使了个眼色,苏大人从袖口中缓缓掏出一本账册,呈上前。

老太监赵林接过册子,检查并不问题后,递给晋元帝,晋元帝翻开账册,王大人紧接道:“这是微臣等人在昌平伯夫人何氏的屋子里发现的账册,此册中有详细记载这十几年中,何氏是如何将卫家钱财分别送入何府,宫中以及……秦王殿下府中。”

朝臣之间与王公贵族多有结党拉派并不稀奇,但这事儿只要不捅到晋元帝眼前就没事儿,一旦送到眼前,那就是一捅一个大窟窿。

账册很厚,晋元帝粗粗翻过几页就勃然大怒地将账册扔到案上,脸色也沉了下来,气笑道:“好一个何府,好一个秦王,好一个惠妃!”

谢临起身道:“父皇息怒。”

晋元帝看完那账册窝了一肚子火,哪里是谢临一句息怒就能平息地下的?足足三十多万两黄金都被昌平伯府送给秦王,而秦王平白要那么多些银钱又是干什么?先前晋元帝还嘲笑昌平伯为人平庸,便是反了天地还能用来养私兵不成,可这回银两轮到了秦王身上,晋元帝可就立马坐不住了。

他做皇帝多年,疑心病最重,单从各个皇子成年后封王,只赐王爵之位却不分封地来讲,这便是晋元帝对几个亲自疑心与忌惮的开始。

而如今秦王谢诚与昌平伯府,又或者说与何家相勾连,且来往之间银两数量之巨,已经堪堪达到了晋元帝心中的那道临界值,触碰到了红线,晋元帝就更无法掩饰自己的怒火了。

王大人等见晋元帝盛怒,一时跪下同谢临一起请圣上息怒。

晋元帝是恨不得立马招秦王进宫劈头盖脸的骂他一顿,顺带彻查□□,但眼下宫中也与此事有所关联,他便不得不先压下脾气,命赵林拿了卫家交上来的对账簿,立刻一一去惠妃的雨霖宫中清算一番。

好看看他的好爱妃,到底在十几年里,从昌平伯夫人,自己的嫡亲妹妹手里得了多少好处?

而雨霖宫中,惠妃尚不知自己大难临头,仍在盘算着自己的皇后梦。

御书房内,晋元帝虚虚闭着眼坐在御案前,等着宫人回来禀报。

而雨霖宫中突然被降下的圣旨彻查让宫人与惠妃都慌了神,自然是一番三言两语之内绝对形容不出精彩的鸡飞狗跳。

后宫有些品级的宫妃听说这事,不免要对惠妃好生幸灾乐祸几句,就连赵太后那边都被惊动,派了身边的嬷嬷来问晋元帝是怎么一回事,后来又知晓惠妃是跟前朝扯上了关系,便不再过问。

老太监赵林带着宫人几乎将雨霖宫翻了个儿,着实查出不少曾经记在卫家账本上的财物,而就在宫人们暗自咋舌之余,惠妃几乎崩溃到不行。

“惠妃娘娘,早知今日您又何必当初呢?”赵林捏着嗓子尖儿地怜悯道。

惠妃摇头,头上的金钗剧烈摇晃:“本宫不知!这些玩意儿都是本宫的妹妹从宫外送进宫来物件,本宫又怎会知晓这些东西原属于卫家!”

何府是个什么光景,那昌平伯府又是个什么光景?这满宫的金樽玉器,惠妃从自己亲妹妹手中接过的时候,心底难道就能没对东西的来历起过疑心?

赵林叹息地摇摇头:“娘娘这些话,还是留着它日见到了陛下再说罢。”

赵林腿脚慢,从雨霖宫中清点完,便差了年轻的小太监先回御书房复命。

小太监将雨霖宫中的情形同晋元帝一说,晋元帝沉默半晌,道:“朕欲拟旨,贬惠妃为惠嫔,几位卿家且看如何。”

几位大人站在御案前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惠妃是宫妃,若无天大的过错,又哪里是他们这些臣子能嚼口舌的?

不过晋元帝并不指望几个臣子真能说什么,只是草草写好圣旨,交给先前来的小太监,让他交由雨霖宫去宣读。

这一来一回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而宫中消息素来灵通,那边雨霖宫中惠妃还未受到被贬为嫔的圣旨,便有几处宫殿里的贵人提前得了消息。

张贵君犹在病中,对宫中嫔妃的升贬向来不大放在心上,他听近侍说惠妃被贬,只皱眉问了一句便不再挂心。

而最幸灾乐祸则是荣妃,直言得宠如惠妃也能有今天,真是老天开眼。

至于秦王谢诚的生母丽嫔眼下还不知自己的亲儿子也犯了事,听惠妃贬为嫔,脸上更是笑开了躲花。

“看惠嫔以后还要如何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丽嫔如是说。

从雨霖宫中清点出的卫家家财也是要还给卫家的,晋元帝揉着额角在御书房与王大人等又说了些话,正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来盘问秦王谢诚呢,谢临却突然说了句话,叫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

“儿臣依稀记得,这御书房中的屏风似是惠嫔娘娘在前些年进献给父皇的寿辰贺礼?”

晋元帝眉心一跳,看向屋内屏风。

便是这御书房中的这扇屏风,曾在七年前晋元帝的寿宴中拔得头筹,惠嫔当年之所以能一跃成为四妃之一,也有部分原因是这张屏风叫晋元帝太过喜爱,才引起了对惠嫔的诸多关注。

晋元帝这般回想着,面色陡然见便得铁青异常。

御案前的苏大人,犹豫良久,终于忍不住出声道:“陛下……恕微臣有话要讲,陛下的这扇屏风,的确与卫家账册上一扇名为檀木雕福禄寿的琉璃屏风外型描述极为吻合,若是卫大人在此,许是就能一眼看出此物……是否也是原属卫家了。”

“苏爱卿说的是。”晋元帝脸黑一如锅底,想到这些年惠妃在他寿辰宴上连年进献的珍宝,不由都一一怀疑起来来历,半晌后才沉声道,“待朕宣卫卿进宫,想来卫卿一眼便知。”

替卫家清查被昌平伯府私吞的家财去不料清查到了自己身上,晋元帝心情异常复杂,又与王大人等小说几句,挥退几人后,御书房中终于只落了静王还在。

晋元帝揉着额头,烦闷道:“说罢,你今日来找朕又是所为何事。”

谢临淡笑道:“儿臣外祖特意让儿臣入宫谢过父皇,替杨家了一个公道。”

晋元帝微微抬眼:“朕没能彻底撸了裴卿的乌纱帽,你外祖就没说怨朕?”

谢临敛了笑,面色淡淡:“父皇需平衡朝野上下,裴大人的位置关键,随意动不得,这道理儿臣与外祖一家都懂。”

晋元帝突然说:“你倒是许久没能跟朕这般心平气和说过话了。”

谢临垂眸不语,眼中满是淡漠。

晋元帝最不耐烦看他这个样,脾气上来免不了又要训斥谢临几句,于是父子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对于谢临来说,两人之前的父子情分早在上一世便尽了,虽说这辈子重来一回,晋元帝眼下对自己倒还存着些父子亲情,但这点亲情就像是即将崩裂而岌岌可危的吊桥,或许只是一阵微不足道的风吹草动,便足以将其摧毁殆尽。

“殿下,起风了。”

御书房外,王有全为谢临披上披风。

谢临看一眼天色,闭了闭眼道:“本王依稀想到,下月初三似乎是大公子生辰?”说是依稀,但曾经替白果庆过无数生辰的他,其实要把这个日子记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殿下记得没错。”王有全垂眼道,“前些日子钦天监方才比对了王爷与大公子的生辰八字,老奴看过一眼,正是这个日子。”

谢临点头,突然笑了笑说:“过了生辰,便是满了十八。”

话罢,他似是不知回想起什么事,眼底满是笑意。

“是个大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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