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对自己说着话,还一面抬手擦了擦脸,露出了一个带着梨涡的笑容。
有机灵的丫鬟很快便取了披风过来,给浑身湿透的柔嘉郡主披上了,护着她站了起来。
她这一落水,在前院同夫人们在一处的宁王妃也立刻赶来了。
“宝儿,宝儿——”宁王妃急急地来到她面前,望着女儿问道,“你没事吧?”
“娘亲——”一见宁王妃,谢柔嘉的眼泪便涌了出来,她是货真价实的害怕,“娘亲我好害怕……”
宁王妃不顾她身上湿着,把她拥入了怀中。
直到确定女儿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她才放开了柔嘉,又颤抖地摸了摸她害怕的、湿透的脸。
这是曾经失去女儿的母亲在差点再度失去她的时候,最直接的反应。
站在岸边同样浑身湿透,却没有人看她,也没有人给她披上披风的宝意看着被宁王妃拥在怀中的谢柔嘉,手指用力地收紧。
指尖被水冲淡的血迹再次变得深了起来。
灯火中,她的目光落在了谢柔嘉颈间挂着的玉坠上,玉质的颜色已经变了。
刚刚她在上面留下的血已经渗入了玉坠中,化成了雪中的一点红梅。
在玉坠发烫的瞬间,她就带着谢柔嘉沉进了水里。
戴着玉坠的谢柔嘉慌乱呛水,也没有发现这一瞬间的异样。
宝意在决定跳下池子的那一瞬间,就做出了这个打算——
既然来不及造个假的来替换,那就先用自己的血染了这玉坠!
……
柔嘉郡主意外落水,这赏荷宴自然是继续不下去了。
受邀来宁王府的夫人们跟贵女们都自觉地告辞。
宁王妃亲自送宾客离去,才回到正堂中,面有愠色地一拍桌案:“说,郡主好好的是怎么落水的!”
“王妃息怒!”柔嘉郡主落水时在场的一干人等都吓得跪了下来,春桃、夏草、秋云也在其中,大气都不敢喘。宁王妃的目光在这群不中用的奴才身上扫过,来到了跪在角落的宝意身上。
宝意已经被准许换了身上的湿衣,只是头发还湿着,人还在微微地发抖。
宁王妃想起自己听到的话,柔嘉意外落水,是宝意第一个跳下去救她。
也是亏得有她,如今她的宝儿才能好好的。
她想着,目光柔和了几分,对跪在角落的宝意道:“宝意,你过来。”
听见自己亲生母亲叫自己的名字,宝意的眼泪险些掉下来。
她们明明近在咫尺,自己却没有办法与她相认……
宝意压下心中酸涩,应了一声“是”,起身走向了宁王妃。
春桃看着宝意在自己面前走过,心中一颤。
宝意来到宁王妃面前,宁王妃拉过了她的手,刚要说话就感到宝意的手瑟缩了一下。
宁王妃垂眸,将她的掌心翻过来,只见少女的手上满是伤痕,新旧重叠。
新的伤被荷花池的水浸泡了,伤口有些发白翻卷。
宝意有些局促地要收回手,却叫宁王妃拉住了。
宁王妃抬起头来望着她,有些心疼地道:“好孩子,这些伤是怎么弄的?”
宝意幼鹿般的眼眸里映出宁王妃端丽的脸。
她看着自己的母亲,一时间不知有多恨这造化弄人,为何自己生得一点也不像她?
“宝意。”紫鸢在旁提醒了一句,“王妃在问你话。”
“没、没怎么……”宝意回过神来,忙道,“没怎么弄的——”
春桃跪在原地,听着她这不像样的回答,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有些得意地想,爹说得果然没错,家雀就是家雀,飞上枝头也别想边凤凰,谅她也不敢说是自己——
这个念头还未转过,就听见宝意小声道,“旧的这些是上回捡风筝的时候落下的,新的是刚刚春桃姐在池边推了我一把,我抓着石头被磨破的。”
“你撒谎!”春桃浑身发抖,膝行从人群里出来,跪在宁王妃面前,“王妃,宝意她撒谎!”
“她如何撒谎?”宁王妃放下了宝意伤痕累累的手,转而看向了春桃。
从宝意说春桃推她的那一刻起,宁王妃的眸光就沉了下来。
她向来和善柔顺,可她毕竟是王妃,一旦发怒,所有人都要从脚底寒到头顶。
“王妃明察!”春桃慌得脸都白了,抬手指着宝意恨道,“我刚刚在池边是推了她,可我是不慎摔倒推的她!她这分明是记恨我们上回打闹玩耍,将她留在屋顶——”
见宝意站在那里,一双眼睛黑沉沉地望着自己,就像是能吞噬人的荷花池水。
春桃吓得整个人一抖,夏草跟秋云跪在人群里,望着这个方向心中焦急,却不敢站出来。
“春桃姐姐。”春桃只听这向来都是任自己搓扁揉圆的少女怯怯地说,“我只是说你推了我,又没说你是故意的。可是……郡主刚刚是为了躲避你手中的灯笼才失足落入水中,王妃问起你为何不说呢?”
宝意迎着春桃的目光,仿佛有些畏怯,又有些困惑,小声重复了一遍,“你明明就不是故意的……你为何不说呢?”
春桃浑身一震,宁王妃看到她的表现,哪里还会不懂?
她的声音明显压抑着怒气响起:“来人,把春桃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明日报送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