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在白石麻衣之前坐的椅子上,水月涟看着病房里白色的地板,一时觉得它上面反射的灯光有些刺眼。
“水月”,桥本奈奈未开口了,“你还记得那天在s大楼的事情吗?”
“记得。”
“那…你这次来”,桥本奈奈未小幅度挪动身体,似是想坐的更笔直一些,“应该已经做出决定了吧?”
直面着她的目光,水月涟的瞳孔突然收缩了下,却是轻轻点了点头。
注视着他的眼睛,桥本奈奈未没有出言催促。
从座椅上缓缓起身,水月涟站在病房的窗前。
外面,墨染般的天空中,似是来到最为灿烂的时刻,千百个光点争先恐后地升起。爬升到最高处,光点突然收缩,下一秒就绽放出最为艳丽的光芒。
遥远的距离,加上窗户的阻挡,花火炸裂时的声音全然消失了。眼中倒映着这幅景色,水月涟吸了口气,转过身,面对着她。
“娜娜敏”,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叫桥本奈奈未的名字。
“嗯。”
“我以前和你提起过个挪威的岛屿吧,斯匹茨卑尔根岛,在北极圈以内,上面有个城镇,算是最靠北的人类城市了…”
“等等!”
话语被她打断,水月涟停了下来,“怎么了?”
稍微挪动几下,桥本奈奈未在床边空出点位置。
“你能到这边来说吗?”
不会影响到最终的结果,水月涟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坐在她身边,刚想着继续说下去,桥本奈奈未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间将他紧紧抱住了,连带着将他后面的话语一并封在口中。
烟花无声的在窗外炸裂,房间内却是难言的沉默。
过了好一阵,水月涟轻轻扯动嘴角,苦笑了下。
“我还什么都没说吧…”
她身体颤抖起来,透过抵着他胸膛的额头传到他心中。
等到平静下来,她才声音低沉着,“水月…涟…你一直,都很好懂呢…”
像是被识破一般,水月涟的身体僵住了。她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头放在水月涟耳边,话语中染上了一点哭腔。
“永远…永远…都不要让我知道…”
终于控制不住,她伏在水月涟肩头,哭了起来。
叹息一声,水月涟能做的只是将她轻轻环住。
……
返回酒店的出租车上,白石麻衣和斋藤飞鸟坐在后排,中间隔了些距离。
似是察觉到两人的心情,司机止住了话头,顺便将电台的声音调小了些。
花火却没有这份体谅人心的能力,绽放时的沉闷响声透过无色的车窗传了进来。
望向那边,斋藤飞鸟趴在窗口静静看着,小小的脸上被映上了绚丽的虚幻色彩。她眼神专注,像是整个人全被吸引住了。
到底还是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年龄吧。白石麻衣暗自叹了口气,又将目光放在另一边的朦胧夜晚中。
出租车停靠的位置距酒店还有点距离。
缺少行人的路上,白石麻衣突然发现,仿佛能一直持续下去的花火消失了。伫立在街道两旁的路灯,又夺回了它们在夜晚应有的地位。
抬头看去,之前那片灿烂所在的天空已经重归暗淡,只留下了一缕缕烟雾形状的余烬。
继续走着,身边的斋藤飞鸟忽然停了下来。
“飞鸟,怎么了?”
“我要回去”,她垂着头,声音透过阴影后显得有些低沉。
“那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吧…”
“不是的!”
斋藤飞鸟抬起头看着她,情绪激烈起来,说着就要向路边跑去。
“不是什么?”
急忙抓住她的手腕,白石麻衣有些疑惑了。
“不是麻衣样你想的那样!”
斋藤飞鸟回过头来,昏黄的路灯下,眼中是白石麻衣从未见过的色彩。
“再不回去的话,水月他就…”
“就什么?”
也许是被她识破了心中所想,白石麻衣稍稍松开了手,就被她挣脱了。
没再顾得上白石麻衣的问题,斋藤飞鸟拦下辆路过的出租车,跳了上去,只给她留下个逐渐消失的背影。
惊讶于她的话语和坚定态度,白石麻衣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到底“不是”什么,水月会怎么样?
没能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结果,白石麻衣抬起头,又去看着天空中渐渐散开的余烬。
莫名的,她想起了那个隅田川边的夜晚,想起了当时她的那句话。
“那,水月,六年后,我们还能再一起看烟花吗?”
还有水月涟的回答。
“当然”。
从那时算起,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如果说去年的线香花火也是烟花的话,那今年的花火,也算是在大阪一起看过了吧。
她忍不住笑了下,几秒钟后,却化成了泪水。
一阵风吹过,天空中的余烬更加模糊不清了。
开始时,总以为花火能够一直持续下去。然而,不管看过多少次,最后还是只剩下燃烧后的余烬。甚至就连这点余烬也会消散。
那最后到底会剩下什么呢?
她摇摇头,并不清楚。
但是,无论如何,余烬也不可能再燃烧起来吧。她这样想着,又抬头看向那片天空。
愈发朦胧的雾气中,一颗光点突然亮起,鲜明到刺眼。
像是虚无缥缈的奇迹。
她竭力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光点却如出现时那样,又在眨眼间消失。
整个人怔住,白石麻衣感到实在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声音唤醒了她。
“这位客人,是您要坐车吗?”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路边,举着手,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